雖然短暫,可那是一段開心的日子,小琳整天跟我屁股后面,她的人漸漸開朗,不再沉默寡言,會和我分享很多關(guān)于學校的趣事。老師和學生不在跟前的時候,小琳也學著父親的樣子,叫我阿土。我只是笑,不反對。
暑假麥熟時,小琳會跟著我下地幫活。麥地靠山,暑期正是狩獵的好時節(jié),山里的兇物以野豬為主,受了驚時經(jīng)常跑出來擾民。孩子們在地頭蹦蹦跳跳抓螞蚱,大人們在地頭忙會兒活就喊一下孩子的名字,孩子便應一聲,這樣做是為了確保孩子不會跑太遠,以便可以隨時護其周全。
我和小琳效仿了好辦法。
我在麥地這頭大聲喊她地名字,她就回我,阿土,阿土,我在呢。我繼續(xù)喊:誰知盤中餐,她喊:粒粒皆辛苦,我又說下一句:白日依山盡,她也要接下去:黃河入海流......
父親也在一旁赤膊頂日頭忙活,聽到我倆對詩,他就停下來,擦擦滿臉汗鹽,瞅著我倆笑。我知道,其實父親也喜歡小琳,把她當自家閨女看。
暑假開學后,我同時兼了初二、初三一共四個班的語文課,忙得不可開交。小琳便悄悄將我換下來的衣服拿去漿洗。我沒時間做飯,她便下廚做給我吃。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小琳家務活干得很嫻熟。我至今記得她炒菜的場景,小小的背影,站在灶臺前揮舞著長過手臂的鏟子,飯菜濃香撲鼻,我常等不及便拿手去捉起來吃,她炒的菜十分入口,讓人懷念。
一切都怪我,雖是出于好意。
那晚,忙完畢業(yè)班的事,我去了小琳宿舍,將手放在背后。她大概是剛洗完澡,頭發(fā)濕漉漉的,見我來了,趕忙站起來。我揮揮手說:“有驚喜。”
小琳跟我熟了,也大概是猜到了幾分,要搶到我身后來看。我躲躲閃閃,不給她看,終究是捂不住,將蛋糕拿了出來:“生日快樂!”
小琳愣住,高興地捂住嘴巴,哭了,她猛然抱住了我。我知道,這是第一次有人為她買蛋糕,慶祝生日。
“許個愿吧!”她趴在我的肩頭抽泣,我沒有推開她,只是撫摸她頭發(fā),安慰她。
“可以實現(xiàn)嗎?”她看著我。
“真的呢。”
“真的嗎?”
“真的。”
“可以藱n隼綽錚?rdquo;
“可以的。”
“陳老師。”
“嗯?”
“阿土。”
“嗯?!快說啊,”
“我的愿望是,等我將來長大了,嫁給你。”
“凈瞎說!”我笑了,趕忙推開她,輕輕拍了一下她的頭。
我理解,她還小,還不曉得男女之愛。她這樣說,只是青春期的女孩對于比她一個大七八歲的大哥哥單純出于喜愛的一種表達,再平凡不過。多少年后,等她長大,有了自己的戀人、家庭,回想起如今自己幼稚而單純的愿望,一定會和我現(xiàn)在一樣付之一笑,不以為然的。
可是老校長和巡夜的老師并不這么認為,剛剛擁抱、對話的一幕,全被他們看在了眼里。
這事我說不清,因為人家說解釋就是掩飾。我也知道,老校長想壓住這件事,可壞就壞在那個巡夜的老師多嘴嚼舌根子。
一夜之間,我和小琳的緋聞傳進了幾乎所有老師的耳朵里,第三天,傳遍了整個鎮(zhèn)子......關(guān)于我和學生戀愛的不同版本在學生、老師和村民之間廣為流傳,成為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人們又在謠傳,說我是克親的災星,早晚把我爸氣死。
我被校方勒令回家反省寫檢討。父親沒有打我,他只是無言地抽著他的煙袋鍋。我知道,他信我,懂我,因為我是他兒子。
我也知道,最丟臉的,不是我,是父親。
要知道,整個鎮(zhèn)子,他是最要面子的人。
再回到學校,已是十天以后,我沒有見到小琳。我問學生,她去哪了?學生說,回家了,下學后剛剛走的,她爹把她接走了。
已經(jīng)是日落十分了,小琳家的大門虛掩著,我進去,隔著堂屋窗子看到了我這一輩子看過的最是齷齪至極的一幕。
小琳躺在床上。確切的說,她是被綁在床上。她上半身赤裸,下半身只有一條短褲,哭著,喊著,掙扎著,卻無濟于事。床邊站著的,是她的父親,張大昌。
“當初從南方把你撿回來,就是想著等你長大了,要了你的身子,讓你給我當婆姨。”張大昌發(fā)出了飲笑,手按在小琳剛剛發(fā)育的胸脯上,像是欣賞自己剛剛捕獲得獵物一樣得意,“沒想到,姓陳的出來搗亂,差點便宜了那小子......還好蒼天有眼,你又回來了。今天又給你開包......”